在英特爾收購Altera十年之后，Altera終于再獲“獨立”身份。雖然早在2023年英特爾就已經讓Altera這個部門獨立運營，但這一次的股權交易之后，Altera才算是脫離了英特爾的掌控，獲得獨立決策的權利。按照51%股權的交易價格，10年間Altera貶值了接近50%，曾經FPGA兩大霸主之一的Altera竟然只有如此估值，真的讓人唏噓。

這筆交易并不意外，從2023年英特爾放Altera品牌重新獨立運營開始就已經被看作英特爾要出手Altera的信號了，只不過銀湖資本拿下Altera的代價低得有點讓人驚訝。讓我們來對比一下銀湖資本這筆交易的風險系數，在FPGA市場中曾經盈利能力和銷售額都遠不如Altera的Lattice大概最新市值是57億，而銀湖拿到Altera的市值預估只有87.5億，對比10年前英特爾收購時花費的167億，哪怕Altera能回到巔峰一半的盈利能力，銀湖都賺翻了（注意反轉）。對比收購之初，2015年初并購消息傳出來之后，Altera大概的市值是100億美元，同時期Xilinx的市值大概是130億美元。因為三個月的收購拉鋸戰（極少出現這種情況），Altera的交易從最初的120億最后漲到了167億。

但是，Altera能回到2015年嗎？對于依然持有49%股份的英特爾來說，他們也希望銀湖運作下的Altera估值回到100億以上，不過以筆者的觀點，Altera作為英特爾代工業務的兩次“犧牲品”，重回百億估值的最主要條件就是告別英特爾代工業務。

當年英特爾收購Altera有三個公開或者背后的原因，第一個，英特爾希望引入FPGA增強在服務器市場的利潤率和銷售額，2010年前后因為OpenCL的普及，FPGA開始在服務器市場特別是加速器市場走俏（早于GPU加速），得益于其可編程、并行計算和任務處理效率方面的優勢，CPU+FPGA的服務器架構很受市場追捧。恰逢英特爾開始推廣其代工服務，第一個被瞄準的FPGA廠商是Archronix，作為一家英特爾提供晶圓和封裝的初創公司，這家瞄準高端FPGA公司的CEO曾公開介紹如果他們公司不存在了，客戶可以直接找Intel繼續購買和尋求支持。如果沒有后面的2個原因，也許英特爾會選擇Archronix進行CPU+FPGA的嘗試。第二個原因是BK作為CEO的第一個大策略“創客”市場發展不力，于是想起自己在英特爾的最大成就：拼制造搞代工。做代工就要有大客戶用，市場上找了一圈沒有大客戶原因用英特爾代工，當時英特爾的先進工藝只可能是CPU和手機AP以及FPGA三種處理器才有能力選用。因為自己的競爭對手跟TSMC走得越來越近，Altera另辟蹊徑希望用更先進的英特爾工藝代工提升產品競爭力，這就讓英特爾看到用Altera來擴充制造業務產能的機會。第三個原因，據說2014年三季度開始連續兩季度財務指標未達預期，如果繼續達不到預期就可能辭職（雖然最后結果也是辭職），但收購無疑可以抵充部分財務預算，所以Altera收購就在拉扯中逐步價格攀升，最后比最初報價提高了30億成交。

如今為了優化英特爾的資產結構，彌補制造業務帶來的虧損，Altera再次成為犧牲品，51%股權換來44億美元。為啥Altera貶值的這么厲害呢？按照財報的數據2024財年，Altera營收為15.4億美元，GAAP毛利潤為3.61億美元，GAAP運營虧損6.15億美元；非GAAP下，毛利潤為7.69億美元，運營利潤3500萬美元。而退市前的Altera銷售額接近19億美元，年凈利率約15%左右，Altera在英特爾十年營收反而下滑，最有趣的是，英特爾選擇獨立Altera之前的一年號稱營收增長超20%，而獨立運營之后Altera就一直處于虧損狀態。對比被收購前大概28%凈利率的Xilinx和目前最大FPGA獨立公司Lattice 12%的凈利率，Altera這種虧損額度實在讓人看不明白。特別是15.4億營收擁有7.69億的毛利潤，毛利率49.9%并不算差，在沒有大幅度研發投入的前提下，怎么就虧損了6.15億？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，攤銷了太多制造成本！Altera如果選擇臺積電代工，財務數據又將如何？因此，按照上面的Altera的財務數據，銀湖資本買到的就是一個無底洞，這個年虧損6個億的坑，要填平只有跟英特爾的制造徹底斷舍離，但49%的股份恰恰又是英特爾留住自己代工業務最大客戶的籌碼。如果按這個公司財務數據看，銀湖資本簡直是上了賊船，44億美元投入只是開始罷了，這筆交易瞬間就不香了。

所以，Altera現在真正屬于進退維谷了。Altera本身是不是一家好公司，從技術角度是的！甚至在2015被收購之前，任何一家第三方FPGA公司給出的FPGA性能對比數據，A都稍稍領先競爭對手X，只不過在軟件生態和開發者支持方面做得不如X公司那般親民，從而導致市場份額始終落后。即使在Intel收購之前，在服務器市場的表現A也不如X，A更多的優勢市場是工業和更高性能應用領域。如果能把Altera原有的技術積累用好，重整河山待后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，考慮到曾經最大的競爭對手X在AMD手下逐步收縮產品線，釋放出來的部分長尾高性能市場都可以讓Altera有機會去重新填滿，畢竟即使10年過去了其他FPGA廠商在高端FPGA應用依然缺乏足夠存在感。

服務器市場或者高性能計算市場，依然是Altera要去著力開拓的市場，這算是FPGA當下的主戰場，這其中包括了新興的AI應用，曾經X公司主打過一段時間的AI推斷應用，現在Altera完全可以重新考慮這個市場，筆者一直認為當初英特爾做GPU和GAUDI系列主打AI策略實在有點可憐，只能跟著市場風向和英偉達腳步追趕，而忽視了自己差異化的FPGA產品，現在Altera獨立加選擇在Cavium和Marvell有豐富服務器端經驗的CEO，主要的戰場還是服務器和高性能計算，當然同樣不會錯過的還有高性能FPGA擅長的高性能處理應用的長尾市場。

如果說高端市場是Altera發展的根基，中低端應用市場也許是未來是否成功的關鍵。無論是A還是X，被收購后中低端產品線幾乎都停止了產品更新換代，因此獨立后的Altera是否要重拾中低端市場就非常關鍵。首先，這部分市場不僅可以走量，更可以培育客戶，這些年Altera幾乎很少有培育新用戶的機會，這對于門檻相對較高的FPGA來說是致命的，沒有新用戶入門接觸FPGA何談未來的市場開拓。其次，中低端市場是Altera總結過去落后X的經驗后，重新崛起的關鍵，特別是在軟件和開發生態方面，如果能夠找到一條適合AI時代的FPGA軟件和開發者入門工具的新路徑，這不僅是Altera重回巔峰的關鍵，更是FPGA產業的福音，這個任務只有A和X兩家公司有能力去闖，但沒有獨立性的前提下根本沒人愿意去嘗試。第三點，中低端市場的代工不是英特爾，沒有那么高額的制造和封測開銷，可以降低運營費用，甚至從低端入手慢慢切換工藝代工伙伴，這點如前面分析，是Altera未來盈利能力和估值起飛的決定因素。當然最大的阻礙就是，英特爾要去考慮，自己是否需要Altera繼續分攤代工業務的開銷，還是去拿49%股份未來的高收益。對于英特爾管理層來說，這其中的利弊可得好好琢磨了。

不管如何，Altera獨立最大的受益者是FPGA的開發者們，FPGA產業終于又有機會重新回到有獨立巨頭引領FPGA技術革命的時代，想一下從2020到2025這5年時間里，FPGA的聲音一天不如一天的窘境以及開發者們似乎迷茫的未來成長空間，至少這一次，大家又看到了硬件編程的新曙光。

告別英特爾Fab，告別OneAPI，能夠走自己路的Altera才能對得起自己曾經的百億身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