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8月8日，臺灣半導體制造公司（TSMC），全球最大的先進計算機芯片制造商之一，于2020年5月宣布計劃在美國鳳凰城郊區建設一座工廠。四年過去了，該公司在亞利桑那州的芯片生產仍未開始銷售。

當時，TSMC在亞利桑那州的存在被視為一場雙贏局面：它將促進美國先進芯片制造的發展，并幫助TSMC將其制造業務從臺灣（一個受到中國日益增強的地緣政治威脅的民主國家）多元化。TSMC已承諾向該項目投資650億美元，而拜登政府在今年4月宣布，該公司將獲得66億美元的《芯片與科學法案》資助。

美國官員一直對該國對TSMC的依賴感到擔憂。美國商務部長吉娜·雷蒙多曾表示，美國92%的“領先”芯片來自臺灣。位于亞利桑那州的TSMC工廠成為了美國努力減少對海外芯片依賴的試金石。

在臺灣，TSMC已經磨練出一套高度復雜的制造工藝：由技術嫻熟的工程師和專業供應商組成的網絡，在政府的支持下，將微小的線路蝕刻到稱為晶圓的硅片上。

但要將這些技術移植到美國的沙漠中，比該公司預期的更具挑戰性。

“我們不斷提醒自己，僅僅因為我們在臺灣做得很好，并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將臺灣的實踐帶到這里，”工廠的員工溝通與關系主管理查德·劉說。

在最近的采訪中，包括高管在內的12名TSMC員工表示，臺灣經理和美國員工之間的文化沖突導致了雙方的挫敗感。TSMC以其嚴格的工作條件而聞名，半夜因緊急情況被叫回工作是常事。在鳳凰城，一些美國員工因對工作期望的分歧而辭職。

該公司已將工廠啟動日期推遲，預計將于2025年上半年開始在亞利桑那州進行芯片生產。

亞利桑那州的項目還可能面臨政治威脅。前總統唐納德·特朗普在今年6月接受彭博商業周刊采訪時表示，臺灣已經將芯片行業從美國“奪走”。他沒有直接提到TSMC，但批評了美國對臺灣公司在美制造芯片的資助。

在應對工作場所文化差異的同時，TSMC正在努力招募熟練工人，以滿足未來幾年亞利桑那州工廠的需求。該公司在日本和德國的擴張也面臨類似的挑戰。

在臺灣，TSMC可以依靠成千上萬的工程師和與供應商數十年的關系。但在美國，TSMC必須從零開始建立一切。

“在這個工廠，我們很多事情都得從頭開始，”劉先生說。

這座工廠被腳手架和建筑起重機包圍，是北鳳凰城的一座醒目的地標。TSMC已宣布計劃在該地建設三座工廠，仿照其在臺灣臺南的巨大園區建設。第一座工廠是一座銀色的飛船形建筑，已接近完工，并開始了試運行。

在工廠建設期間，公司派遣美國工程師前往臺南進行培訓，并跟隨他們的臺灣同行工作，近距離觀察TSMC的工作方式。

來自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的新晉碩士畢業生杰斐遜·帕茨于2021年前往臺南接受了為期18個月的培訓。帕茨說：“天哪，人們工作得非常努力。”他回憶起這一初次印象，讓他對成功的行業有了深刻的理解。

返回亞利桑那州后，帕茨表示，由于工廠建設進度滯后，員工被要求在職責范圍之外參與工作。

這種做法并不為所有人所接受。他說，工人們被要求完成最緊迫的任務，一些美國工人也發現長時間待在臺灣很困難。

為解決美國工人與臺灣管理層之間的緊張關系，公司為管理人員提供了溝通培訓。由于工人抱怨不必要的會議，公司減少了會議的頻率和參與者的數量。

在亞利桑那州的三名臺灣員工表示，公司已試圖減輕緊張局勢。他們描述了自己的工作負荷比在臺灣時輕松。然而，他們表示，隨著工廠明年全面生產，他們不確定這種較輕的工作負荷是否會繼續。

在TSMC亞利桑那州的2200名員工中，大約有一半來自距離7000多英里的臺灣。公司表示，隨著其建設下兩座工廠，將創造6000個就業崗位。計劃最終將臺灣員工與本地雇員的比例減少。

“我們希望這個工廠成為一個成功且可持續的工廠，”劉先生說。“可持續意味著我們不能一直依賴臺灣派人過來。”

TSMC在亞利桑那州面臨勞動力競爭。該地區的其他公司也在尋找熟練工人以提高產量。美國芯片巨頭英特爾正在擴大其在該地區的芯片工廠。

為應對這一情況，附近的學院和大學加強了電氣工程等領域的教學。TSMC通過學徒制、實習、研究項目和招聘會與社區學院和大學合作。

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已經成為TSMC員工的重要來源，該校副院長扎卡里·霍爾曼表示，TSMC資助了學生的研究項目，使其更容易評估和招募未來的員工。

一些學院甚至正在建造自己的潔凈室，這是半導體工廠核心區域的潔凈無塵工作區。目的是讓學生熟悉在高度受控環境下操作，在那里技術人員需要穿戴防護服和手套。

其中一個制造空間正在西馬里科帕教育中心建設，這是一個提供技術培訓的公立高中系統。

“我們有一代學生，他們的父母從未踏足過先進制造工廠，”該中心的校長斯科特·斯普爾根說。“他們對工廠的印象仍然像是老式的小作坊，大家每天去工作，回來時衣服和手都弄臟了。”

在附近的梅薩市和其他城市，近1000名參與者已完成了為期兩周的半導體技術員培訓課程。

錢德勒-吉爾伯特社區學院的一位院長湯姆·皮爾森說：“我們正在成為硅沙漠。”